★believe me 今天不刀
咕噜。
金鱼顺着水流从塑料袋游进鱼缸里。
病房的窗户开着。我卸掉书包,把色泽透亮的圆形器皿安置在床头柜上。鱼儿尾巴一甩,水面碎成一片烂金。
是个难得的好天气。
泡在雨里三两日的北京城像块吸饱水的海绵,太阳一晒,又露出了轻盈朝气的底子。天气好了人也精神,师父今个靠坐在床头,腰下垫着软枕,听见动静朝我这边微微偏过脸,墨镜摘了,能看见他眼仁涣散,却还带一点笑:“放学了?”
我拖了个凳子坐下:“嗯。还做了饭。”
我窸窸窣窣地拆开塑料袋,拿出尚还温热的饭盒,取了筷子,握着师父的手腕,慢慢引着他把家伙扶住。
煮得软烂的青椒肉丝铺在白米上,香味从油里逼出来,掺着烟散在空气里。师父低声说了句什么,还待凑近听,他却不说了,专心吃,眼尾笑意像怎么都散不去似的。
他不晓得,我看着这笑愣了许久,从他身体每况愈下不得不住院的那天起,已经很久没见他笑过了。——果然天气好,精神好。我想。
我把他剩下的半份吃完,收拾好东西,这时通话铃响起来,我没看是谁就切掉,挂在机子上的青椒吊坠碰了碰手腕,被我一绕连手机塞进书包里。
又是无言。
我没话找话:“师父,买了条金鱼给你。”
他好笑:“……我又看不见。”
“……”我顿了顿,“据说金鱼记忆只七有秒。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,多幸福啊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去做个手术把自己变成金鱼脑子?”
……
靠,这还这么他妈聊。
生气,超生气!!
但他抬起手停在半空,袖子里露出的一截腕子苍白又纤瘦,筋络分毫毕现,我看着心软,见四下无人,飞快地拿脑袋在他手心里蹭了蹭。他得逞似笑得更开心:“鱼这么活还有什么意义——小子,去给为师倒杯热茶。”
哦。我转回身翻了半天翻到杯子,拿起水壶。掂掂,没热水了。
空气里充满安神的白噪音。
心猛的一沉。
只有七秒记忆的痴呆生物尾巴一甩,水面碎成一片烂金。